《樱都学园》轻小说第7话-恶与罪

两年前，樱都远郊。

第一次全球性灵灾爆发。

于被侵入的偏远小镇，邪魔展开不为人知的，渗透灵魂的残杀。

抱持著秘密的樱都救援队，强悍的觉醒者悄无声息的齐聚，隐瞒下悲哀的一切，将灵灾描述为——

精神传染病。

所有生物都可能感染的，疾病。

善意的谎言。

那贪婪的妖魔以人类的情绪为食，越惊慌恐惧的灵魂越美味。

时空奔流、空间错乱，在樱都显现的时之隙。

让妖魔源源不断的从夹缝中来到广阔的世界。

捕猎。

那罅隙背后的真正面貌是什么，无人知晓。

二阶堂良介和战友柳元镇被派遣到这座偏远小镇进行救援行动，而他，至少二阶堂并未被告知这场精神传染病的真相。

现代医学无法解释，圣堂教会一言不发。

说是偏远，这里却是一个繁华的旅游小镇。

而那繁华只是曾经，现在，这里的街道残破不堪，举目荒凉，诡异的粗大藤蔓在墙壁上蜿蜒，仿佛蠢蠢欲动的毒蛇，紧盯着小镇中可能出现的猎物。这就是二阶堂良介和柳元镇组成的救援小组所见到的，他们被其他地区的灵灾拖住了脚步，迟来了三天。现在，“救援”在这里似乎已不存在任何意义。

“自从疫情爆发，都三天了……”

二阶堂说着两人心知肚明的话，从飞机舱口垂眸俯瞰：“你觉得，这里还能有活人吗。”

被放逐之地，“生”之希望几乎没有可能。他不太抱有期待，只是陈述。

“这种精神传染……就连传播途径也无法弄清……”

——柳元镇似乎在沉思着什么，垂首应答，厚重的防护头盔遮挡住了他的一切情绪。

他不想把这句话作为宣判，神却已然降下旨意。

这灵灾能算得惩罚吗？主的意愿，又是否能够违背，他们到底是前来救援，还是仅仅作为罪城覆灭的见证者？主不曾给予答案。

他只让城市孤寂地死去，像阿兹多玛永不坍塌的盐柱一般。

救援直升机在废墟小镇面前仿佛一只渺小的飞虫——一个曾经繁华喧闹的旅游小镇，如今已被迫堕落，被缠绕上死气沉沉的藤蔓。他们不再交谈，整理好身上的防护装备，像两只扑火的飞蛾，从直升机上跳落，脚踏上昏暗肮脏的地面。

城市昏暗，天空昏暗……这片阴霾永远而漫长地延伸，似乎没有止境。

“不管如何…分头找找是否还有没被传染的幸存者吧！”

二阶堂不抱什么希望地说着，漫无目的地望向灰败的建筑群，目送着他的同伴柳元镇在另一端徜徉——

——“救命！还有没有人！救救我们！！”

一个女人声嘶力竭的悲声呼救传来，一座高楼的顶楼上还有几名幸存者！

！！——

二阶堂一惊，猛然冲向幸存者们所在的大楼——

“别怕！我来救你们——！！”

——然而，他却在下一秒眼睁睁看着黑绿色的藤蔓冲天而起，扯碎了楼顶上探出头颅的幸存者。那被捕获的猎物，活生生的肉体就在空中被撕裂！

支离破碎血肉骨头碎了一地，那嗜血的藤蔓竟从皮肉处、从断裂的肉块和筋骨处穿针引线，游走在浆糊般的血浆与乳浆中，像提线木偶一般将碎肉串起——拼接成一个“人”！！

——二阶堂愣了，遍体生寒。

那在墙壁和地面上蜿蜒的嗜血藤蔓却还在继续掠食，张牙舞爪。二阶堂用最快的速度奔跑到顶楼，却眼看藤蔓就要将幸存女人的孩子吞没！

“不！不要！！”

“我的孩子！还给我！！——”那位母亲悲凄地尖叫着，挣扎着要在藤蔓的包裹中救出自己的孩子。二阶堂咬紧牙关，攒紧双拳，发狠地撕扯着藤蔓，用尽全力，将手中的尖刀狠狠扎下——

蚍蜉撼树，毫无作用。

他绝望。

这里本应该是诸多热爱生命的人类生存的、繁衍生息的、汇聚梦想的地方。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目标，并朝着那里前进。

而现在，每个人的心中充满了惊恐和黑暗。如果无法获得力量或庇护，那就只能死。

痛苦，消失，死亡，生命丑陋的结束。

不……不应该是这样。

……人类……不应该是这样。

绝对，不应该是这样！ 

——要是我能再强一点的话……！

这些人便能得救、这些人就不会被撕碎……

如果，我能再强一点！！——

二阶堂良介目龇欲裂：

——有没有人！能救救他们……！！

无论……让我付出何种代价……！！

“啧！这该死的妖藤！真是纠缠不休！”

在二阶堂短暂失神的时候，他的身体已经被藤蔓一层层捆绑，那绿色中沁透着血液的猩红，如同蟒蛇圈禁自己的猎物。正在另一个方向的楼顶搜救的柳元镇察觉到异相，只见二阶堂被困，嘶声怒吼：“良介！坚持住！我这就过去！！”

——轰隆！！

突然，霹雳雷光携万钧之势，开天辟地而来！

那一瞬电光燃烬妖藤，震慑天地，又有声自之中振聋发聩，响彻寰宇：“凡人，吾响应心念而来，汝，需敬服于吾，献身于吾！广布吾之德行！”

蓝色的神明高高在上，睥睨众生，面具下的黑色瞳仁慢慢聚焦在唤醒他的二阶堂身上：

“吾，即救汝于水火，赐汝——雷电之力！”

建御雷神垂目睨这渺小的凡人，他笃信：自己将被敬畏，将被供奉，将被奉为圭臬！

——“不”。

出乎神明预料。

这个刚刚被雷神救下的凡人竟然拒绝了他，拒绝了一位来自远古的神明！

拒绝了主宰生杀，被人敬仰和畏惧的雷神。

“我不会答应这种愚蠢的契约！”

“为什么神要在世界毁灭之后才到来？”

“我，为何要敬服你？相信你？！”

二阶堂良介厉声质问，眼中燃着燃着火焰，仿似他本身便是焚尽神权的烈火！

“神明吗？”他的眼瞳已经被愤怒和绝望的火焰支配。“借我你的力量，或者，滚回你的来处！！”

浮在空中俯瞰一切的雷神嗤笑，笑这召唤出他的凡人竟如此狂妄。他手中蓄起一团蓝色的雷电。“渺小人类，口出狂言！”

匆匆赶来的柳元镇乍见神明手中的闪电正向二阶堂呼啸而去！

轰——

尘土飞扬。

被金色光罩护在其中的二阶堂毫发无损，在他的身前，是熟悉的战友柳元镇，和一位并不熟悉的……佛？

“哦？斗战胜佛？”雷神收敛了攻势。

“有趣，区区凡人，竟然可以驭使斗战胜佛。”

柳元镇挡在二阶堂良介身前，警惕地看着雷神。与他金光相连的斗战胜佛淡定的漂浮在空中，手中的金色长棍泛着光芒，点点佛光在长棍的纹路中流淌。

如火焰。

似朝阳。

二阶堂很快在这凌乱地境况中恢复理智，看清了局势。

神明……吗？

“柳元镇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他的声音平静中透着山雨欲来的阴沉。

“这……并不是什么疫病，对吗？”

神明的出现，藤蔓的畏惧。

事实告诉他，

那是欺骗。

疫病、传染、研发疫苗……搜救……统统是欺骗！

这疾病、这藤蔓，分明是从异世界而来的——

饥饿魔兽。

它们支配着这里，而这里的人类化作死亡庭园的恶之花。

而有些人却刻意的隐瞒着，抹消着。

所谓的救援队……有多少像柳元镇这样驭使神魔却试图欺瞒天下的人？

“二阶堂！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！”

嗜血的藤蔓畏惧着天上的神明，暂时偃旗息鼓。而雷神仿佛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，暂时停下了攻势，俯瞰着佛光笼罩的两个人类。

“柳元镇，我要答案。”二阶堂低问着。

柳元镇见雷神不再进攻，长叹。

“精神传染病是真的，但病原是——来自时间罅隙的妖魔。”

那些妖魔，以人类的灵魂为躯，情绪为食。它们会附着在人类的身体里，挑动他们内心深处的恶与罪。越是堕落的灵魂越能够滋养妖魔，越是绝望和恐慌的情绪越能让妖魔饱餐。

“是吗——”

原来一切，都是因为人类心中的……罪恶？二阶堂侧过脸看着身旁抱着幼子哀哀悲泣的女人，那个被藤蔓卷走的孩子已经重归了母亲的怀抱，但他的身体上已经滋生出了藤蔓的幼芽。

她和那个孩子，心中有罪恶？

 “良介，不管疫病的源头如何，你觉醒召唤出了雷神，觉醒者的精神力也许可以净化这些藤蔓！我们快试试这孩子还能不能救！”

金色佛光与淡蓝色光晕交叠，而被妖藤穿透的孩童却并未醒来，孩童身上的藤蔓甚至绽开了两片新生的嫩叶。

嘲讽至极。

“不行，无法净化，这孩子已经……”柳元镇颓然放下了孩子的身体。

二阶堂眼神空洞，缓缓举起枪“那就……只能执行清除指令了。”否则孩童身体上的藤蔓会继续侵蚀他的尸体，把他变成妖魔的养料。

那位母亲嘶哑尖叫着想要护住自己的孩子。

“对不起，女士……我不得不这样做，我真的……救不了……”

应该说，是人类的懦弱和我的无能——

救不了你。

悲哀在滋长，腐败的绿色，是罪恶碾压的痕迹。

“有趣的人类。”空中漂浮的雷神仿佛看够了热闹。

“那么，我就把我的力量借给你吧，人类，净化他的尸体，净化这里。”雷神渐渐从空中隐去，化作蓝色的电光没入二阶堂良介的身体。

轰！！——

惊雷劈下，似乎将楼顶发生的这一切抹平。而断壁残垣的小镇，失神的女人都诉说着，无法抹平。

人类的贪婪与恶意成为吸引妖魔的饵。

即使向神明寻求保护，也没有任何意义。

因为构成这场灵灾的，都是腐朽的人类之罪。

懦弱的人类……灵魂中滋生了罪与恶。

那罪恶唤来了邪魔的侵入。

人类的灵魂被作为食物。

人类的躯体被腐化……

所以——他们根本无处可逃。

那令人喘不过气的血腥和杀戮。

蓦然间，二阶堂在畸形与偏执的烈火中找到了“应对之法”。

傲慢、妒忌、暴怒、懒惰、贪婪、贪食、色欲……只要能消除人类的罪，这场浩劫就可以结束。

是的，没错。

只要——抹消掉人类的罪。

二阶堂良介站在破碎的建筑顶层，借由雷神之力瞬间清退了楼体内虎视眈眈的藤蔓。

至少，现在的他可以驱使雷神，以消灭人类的十罪为目标，结束这场浩劫。觉醒者也许是一时的救赎，而当人类的罪全部消失时，这场异世而来的劫难才能真正平息。

“二阶堂？你刚刚觉醒，不要过度使用灵力。你带这位女士去接应点休息一下，我再去搜索看看还有没有活人。”

事情暂时解决，柳元镇简单嘱咐着，然后快步离开。

他想要给好友一点时间暂时休息，接受这一切，却不知好友心境上的巨变。

“知道了。”二阶堂目送柳元镇离开，他背起悲伤过度昏迷过去的女人，向着柳元镇的反方向慢慢走下楼梯。

街道如真空般寂静，天空灰蒙，破败的小镇废墟倒伏在尘土之中。鹰无处落地，在空中嘶鸣。被毁灭的家园，只留下一片破碎的瓦砾。

那对好友，相背而行

渐行渐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