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自称是上次正邪之战后仅存的正道剑派掌门,剑术极佳,以三十六式惊鹄剑法闻名江湖,可没有人见过他的剑。
他说他厌倦了江湖争斗,所以也不愿寻仇人报仇,只愿退隐江湖,逍遥自在。
他靠行走江湖算命维持生计,没有人上门卜卦时他便摸出随身的胡琴自弹自唱。他的琴声悠扬,时而清越、时而沧桑,听者往往不由自主地驻足感念。他的算命摊前,听琴的人常常比算命的人还多。
他就是南京城中的算命先生楚潇湘。
楚潇湘常对人说,自己精通周易奇门之术,而自己的琴技则连亲王府的首席乐师自愧不如。后者是不是真的,大家不知,但他算的卦却多数不灵。
也有人说他其实就是一个老骗子,什么正邪大战、什么惊鸿剑法、什么王府乐师都是哄人的鬼话,他整日打扮的道貌岸然也不过就是为了多骗些卦钱,好逛窑子。为了证实这些话,有人买通了街头流氓上门寻隙,果然三拳两脚就把老头子打得抱头鼠窜。从此楚潇湘的生意一落千丈,他也不以为意,依然每日把自己收拾得整齐,拉着胡琴向外来的人讲诉他的正邪大战、惊鸿剑法、和王府乐师,俨然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直到有一天,守卫京城的于大人巡视南京城时,在街头遭人刺杀,滚落算命摊前,楚潇湘竟从手中胡琴中抽出一把宝剑……那一刹那霜光漫天,乐音婆娑、可谓天地惊泣。
这一战,老头儿独战三十六位功夫诡异的黑衣高手,至死都将于大人护在身后未受半点伤害,到于大人护卫赶来时,只见他身受百余道剑伤身亡、却含笑杵剑而立。
大家这才知道,真的有那么一场正邪大战、有乐舞合一的惊鸿剑法、和王府的乐师,只是从此街头巷尾再也听不到那会令人驻足流泪的琴音了。
只有于大人听见他临时说:“师兄,我终于能使出你的惊鸿剑法……要是这一次是十年前……就好了。”
只是个中故事再没有人知道。
只有百晓先生,在一日风清拂柳之日,偶然翻到了十数年覆灭的一个江湖小派的轶事。
这个江湖小派唤做无影派,当时的掌门就叫做楚潇湘。楚潇湘的师父周忠英年早逝,只留下一个独子取名周烨。楚潇湘以大师兄身份继承无影派掌门,并担起养育周烨之职。
楚潇湘为人宽和,对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十分疼爱,唯独对最小的小师弟周烨恨铁不成钢。
周烨生性胆小,虽有有一身练武的好根骨,无奈比起练武、继承门派来,他更乐意偷跑到山下王爷府中向乐师讨教琴技。楚潇湘对周烨打也打了,骂也骂了,劝也劝了,收效甚微也死了心。加上本身也疼爱这个师父留下来的独苗苗,楚潇湘反而为周烨寻来好的音律师来教他,只一条,无影派三十六式惊鸿剑不得荒废。
周烨音律天赋极高,不需偷偷摸摸学琴后,更是一日千里,往往不出数月便能将找来的音律师的本事学个十足,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。甚至到了后来与王府最好的乐师比试也拔得头筹,一时竟在坊间声名大噪;只是,楚潇湘天天逼着他练习的家传三十六式惊鸿剑,却学的凌乱不堪、见不得人。
宣德六年,忘千秋为扩张白莲圣教的江湖势力,灭了二十余个江湖小派,无影派便是其中之一。
楚潇湘为保护周烨战死,而周烨竟因懦弱而被忘千秋放过。周烨痛苦难耐,又不敢向忘千秋复仇,他穿起师兄生前的衣裳,模仿师兄行事,从此自称楚潇湘,装作活得自由潇洒。到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楚潇湘还是周烨。
“直到那一天,于谦遇刺——周烨虽身死,却算得到了真正的解脱和救赎。”——百晓先生在《百晓杂谈·无影录》添上最后一笔。
全部评论